【资料图】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陶短房】纽约大学历史学教授妮可·尤斯塔斯所著《黑夜覆盖:美国早期的谋杀与土著正义》2022年斩获普利策奖,并获得《时代》周刊等有影响力刊物的“年度最佳图书”奖。这本书展示了1722年宾夕法尼亚州一对原住民夫妇被两名白人商人杀害的持久后果。作者探讨了此案的直接后果如何引发一场关于正义的激烈辩论,并将原住民的观点及其对和解与宽恕的关注同白人殖民者的观点进行了对比,后者往往倾向于报复。

故事发生在1722年冬,阿巴拉契亚山脉以东已罕见原住民踪迹,白人“最大定居点”费城只有几千户白人居民,而在他们周围,是人数众多、大大小小的原住民部落。后世由白人主导书写的早期美国历史中,这些原住民部落“野蛮、落后、不可理喻”,白人“完全无法与之交流沟通”,最终不得不诉诸武力,后来美国独立战争的领袖华盛顿等人都曾参加过英国殖民当局组织的、针对原住民的“讨伐”。美国独立后也对原住民部落百般镇压、歧视、长期不给予公民权,甚至进行屠杀和驱逐,而原住民在饱受欺凌杀戮后的反抗、报复(如“剥头皮”),被白人历史学家当作“野蛮的铁证”记录在案。但《黑夜覆盖:美国早期的谋杀与土著正义》一书却通过当年的第一手笔录、记载,让我们看到另外一个迥异的“18世纪初的美国原住民世界”以及他们是如何尝试与白人打交道的。

书中记述,在最初的一个多世纪里,分布在宾夕法尼亚殖民地的原住民热衷于和殖民者进行贸易,而在初期这种贸易是平等的:精明的宾夕法尼亚原住民用白人垂涎的皮毛换取他们所渴望的布料,并用这些布料与居住更靠西的易洛魁联盟等部落交换更多、更珍贵的皮毛,成为获利丰厚的中间商。

在这种原本互利互惠的贸易中,白人殖民者和原住民中都涌现出经营有方、获利丰厚的大商人、大赢家,前者以皮草商领袖卡特利奇为代表,而后者的佼佼者,则是易洛魁联盟成员萨万塔艾尼和他的妻子、来自萨福内部落的维内皮维伊塔。作为中间商,他们谙熟彼此的语言,成为两个族群交易的纽带。

今天能读到的美国早期历史记录通常称原住民“酗酒”,因此央求殖民者将朗姆酒倾销到其部落,殖民者由此获得大量廉价毛皮,而原住民则因“酗酒”引发一系列社会危机。但尤斯塔斯考据后发现,史实正好相反:殖民者发现“布匹换皮毛”得不到所憧憬的暴利,就引入容易成瘾的朗姆酒,试图在原住民部落倾销,并借此牟取厚利。而察觉到其中险恶的原住民各部落及时“叫停”,迫使殖民者于1721年夏同意与之签署了一项旨在限制向原住民部落销售朗姆酒的条约。卡特利奇信誓旦旦表示会恪守条约,但实际上,唯利是图的他一直是当地屈指可数的走私酒贩子。1722年2月,他和弟弟爱德蒙带随从骑马赶到萨万塔艾尼夫妇居住的小木屋,试图向后者兜售超过条约限额的朗姆酒,两位原住民夫妇断然拒绝了白人的非分之想,恼羞成怒的白人残忍杀害了夫妇二人。一场以后世“白人历史观”看来匪夷所思的“正义与司法博弈”就此拉开帷幕。

当时的宾夕法尼亚殖民地总督、英国人基斯爵士深感殖民者势力尚单薄,担心案件危及殖民地安全和商业利益,急于获得原住民谅解,因此迫不及待表示将“严惩凶手”。按照当时英国法律“杀人偿命”,卡特利奇兄弟会被绞死,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住民部落特使萨特奇乔和塔卡塔伦萨里却不厌其烦地说服殖民当局“不要处死嫌犯”,因为按照原住民的“正义标准”,人死不能复生,“有意义的赔偿、和解胜于冤冤相报”。最终的解决是戏剧性的:原住民部落特使象征性地用一串贝壳缠在总督手臂上,将其“劫持”到部落所在的奥尔巴尼,总督“被迫”与原住民按照原住民部落特使的意愿达成了协议,原住民遇难者获得了部落所希望的“风光大葬”和凶手的“仪式性道歉”。

作者认为“原住民基于谅解”的处理冲突和纠纷的做法更有助于族群和社区间的和解与平等相处,是直至今天也具有深刻借鉴意义的“被遗忘的正义”。不仅如此,这种曾经存在过的、白人和原住民间“相互倾听、相互包容、彼此正义”的族群关系,也是今天充斥着族群割裂和种族仇恨的美国社会理应重新拾取的。但作者似乎忽视了一个历史事实:所谓“白人和原住民间的相互倾听”,是建立在白人势单力薄、原住民人多势众基础上的,仅仅几十年后,当白人数量开始占优势,并利用工业革命扩大其技术优势,具备“清洗”原住民的能力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放弃了倾听,以清洗、驱逐和仇杀取而代之。

推荐内容